俄罗斯撤军致中东利益博弈更趋复杂

3月1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鉴于俄罗斯国防部和武装力量在叙利亚的任务“总的来说已经完成”，3月15日开始从叙利亚撤出俄罗斯主要军事力量。

撤军原因
　　俄军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获得成功，反恐斗争取得实质性转折。自2015年9月30日以来，俄罗斯空天部队在叙利亚实施了9000多架次远程战斗机和轰炸机飞行，对“伊斯兰国”组织等恐怖主义分子目标进行了大规模轰炸，其战绩远远超过美国领导的国际联盟在中东一年多的军事打击。10月7日凌晨，俄罗斯里海分舰队4艘导弹舰从里海水域发射了26枚“口径HK”巡航导弹。这些导弹飞行约1500公里后，炸毁了叙境内“伊斯兰国”武装分子的11处目标。12月8日，俄军又从地中海海域的“顿河畔罗斯托夫”号潜艇向叙境内恐怖分子发射“口径”式巡航导弹，摧毁了恐怖分子2处重要指挥部。从空中、海上进行的这些打击，重创了叙境内的恐怖组织。据国防部长绍伊古说，俄军消灭了数以千计的恐怖分子，摧毁了其控制的209个开采、加工和运输石油的设施以及2912辆运输石油产品的汽车，“同恐怖分子的斗争取得了实质性转折”。他特别强调，俄军消灭了2000多名从俄罗斯招募去“伊斯兰国”组织的志愿者，其中包括17名指挥员。众所周知，不让被恐怖组织招募的数千名俄罗斯公民返回俄罗斯捣乱，是普京宣布出兵叙利亚的原因之一。
　　帮助叙政府军夺回不少领土，巩固了阿萨德政权。在俄军大规模轰炸的支持下，叙利亚政府军把恐怖武装组织赶出了拉塔基亚省，恢复了与阿勒颇的交通，解除了恐怖分子对帕尔米拉城的封锁，附近三个油气田开始正常生产。哈姆省和霍姆斯省大部分领土被解放，克瓦伊雷斯空军基地长达三年多的封锁被解除。俄军空袭前，阿萨德政权已丧失对2/3国土的控制权，政权岌岌可危。经过近半年的军事行动，政府军收复不少失地，解放了400多个居民点，有42个反政府组织开始参加和谈进程。而巩固阿萨德政权，也就巩固了俄罗斯在中东的地位和利益。
　　促进叙利亚内部和谈，叙境内开始停火。俄罗斯在叙利亚开展军事行动之前，叙反对派根本拒绝与阿萨德政权会谈。俄空袭使叙政府军在战场的形势逆转，为阿萨德当局与反对派和谈创造了有利条件。2015年10月23日，俄、美、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四国外长在维也纳举行会谈，寻求政治解决叙利亚危机的途径。11月14日，由联合国、欧盟、阿拉伯联盟及美、英、法、中、俄、德等17国外长组成的“叙利亚国际支持小组”第二次会谈取得进展，就叙政治进程时间表达成共识，确定6个月内组建过渡政府、18个月内产生一部新宪法并在联合国监督下举行大选。今年2月12日，叙利亚国际支持小组在慕尼黑举行第四次外长会议，就在叙利亚实施人道救援、停止敌对行动等问题达成一致。2月22日俄美发布联合声明，宣布叙利亚自2月27日起执行停火协议。3月14日，叙政府和反对派代表汇聚日内瓦，进行新一轮和谈。俄罗斯在这系列外交行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半年前普京表示，俄军在叙利亚空袭恐怖组织是“为寻找叙利亚问题政治妥协方案创造条件”。如今这一目的基本达到，俄军在这个时候从叙利亚撤出，颇有“凯旋”之意。
　　策略调整奏效，俄美关系开始缓和。自2014年3月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联邦、莫斯科帮助乌克兰东部“民兵”打仗争取高度自治以来，美国和欧盟对俄实行严厉的政治和经济制裁。北约和俄罗斯分别宣布视对方为主要“对手”，停止军事接触。美俄关系几乎“滑到新冷战”状态。为了打破孤立状态，重振经济，俄罗斯对西方的外交必须有所突破，而空袭叙利亚境内的恐怖分子正是改善俄美关系的最好抓手。俄空袭“伊斯兰国”组织以后，由于俄美在国际反恐斗争中具有一定的共同利益，两国开始围绕如何打击极端恐怖组织、推动叙利亚内部和解等问题开展合作。2015年10月中旬，美俄签署了关于两国战斗机在叙利亚飞行避免相撞的安全备忘录。11月15日，普京和奥巴马在20国集团峰会期间进行一对一“热聊”，奥巴马肯定俄参与反恐行动的重要性。俄美主导叙利亚国际支持小组进行多轮谈判，就叙利亚停火达成协议。北约和俄军也恢复接触。2015年10月31日一架载有200多人的俄罗斯客机在埃及西奈半岛上空被恐怖分子炸毁，11月13日晚在巴黎又发生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导致俄法在反恐斗争中迅速走近。
　　见好就收，迎合国内情绪。俄军开始空袭“伊斯兰国”组织后，普京在俄国内的支持率飙升到89.9%。但是，随着俄经济形势恶化和人民生活水平下降，反对继续在叙开展军事行动的呼声渐高。很多俄罗斯人认为，俄应把更多精力放在解决毗邻的乌克兰问题上，而不是遥远的叙利亚。2015年俄经济下降3.7%，通胀率超过10%，失业率达到8%，卢布大幅贬值，居民实际收入减少8%。今年俄不得不削减国防开支10%，减少医疗卫生和教育支出8%以上。9月18日将举行五年一次的国家杜马选举，俄选民情绪比较复杂。在此背景下，从叙撤军成为明智选择。普京宣布撤军后，俄国内舆论普遍叫好。这为支持普京的“统一俄罗斯党”再次赢得议会选举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撤军将带来哪些影响
　　俄军主力从叙利亚撤出，对俄来说既有积极影响，也有复杂后果。
　　首先，应该指出，虽然俄空天部队主力将从叙撤回，但是俄在叙的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和赫梅伊米姆空军基地将“照常运转”，“执行非常重要的监督停火和建立和谈条件的职能”。俄军将继续空袭“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如有需要，俄罗斯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在叙利亚重新部署军事力量。
　　其次，撤军有利于缓和俄罗斯同美国领导的国际联盟在叙利亚战场上竞争的局面。由于2015年9月俄军突然介入叙利亚战争，有60多国参加的打击“伊斯兰国”组织的国际联盟相形见绌，其中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更是如此。2015年11月24日，发生了一架俄罗斯SU-24战机在土耳其和叙利亚边境被土耳其空军击落、一名飞行员被射杀事件，严重损害了俄土关系。俄宣布撤军后，沙特外长朱拜尔称，这是迈出的非常积极的一步，希望此举将能加快叙利亚问题政治解决进程。俄土矛盾也有所缓解，俄对土制裁的一些举措名存实亡。近日土耳其一家公司在莫斯科机场一座航站楼及其隧道工程招标中脱颖而出，赢得价值6.8亿美元的承包合同。
　　再次，普京总统在叙利亚各派和谈前夕宣布撤军，旨在推动日内瓦会谈取得进展。3月15日普京向奥巴马总统通报了撤军决定。据俄总统网称，双方表示要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叙各派政治和解、向叙境内被解除封锁地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更加积极有效地打击恐怖主义势力等方面进行合作。双方支持叙各派在日内瓦开始谈判，希望最终由叙利亚人民自己决定本国未来的制度。3月下旬，美国国务卿克里将再访莫斯科，就俄撤军后的叙利亚形势举行会谈。
　　撤军也可能带来一些不利影响。
　　人们可能怀疑：近半年来俄空袭造成的俄和阿萨德政府军在叙利亚的军事优势能否保持下去？从部分叙领土被赶出的“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会不会卷土重来？
　　虽然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的日内瓦谈判揭开序幕，但是各方分歧严重，尤其是在阿萨德总统去留问题上针锋相对，互不让步，谈判前景扑朔迷离。
　　刚刚有所缓和的俄美关系有可能因为俄罗斯失去在叙空袭这张“王牌”而丧失改善双边关系的主要动力。俄军部分撤离叙利亚后，乌克兰争端将再度突出。而俄美在克里米亚归属、乌克兰东部地位等问题上立场相左，复杂的俄美关系何时能够转圜？似乎还存在不确定性。